19。四点十四分,天空仿佛闪了一下
一向和颜悦色的丁河变得锐利,丁纯一时手足无措。
丁河低语,时间还来得及,我无权干涉他们的行动,不过今天不行,你马上再去找老梁,行动不得在夜里三点之前,必须在现场留下游击队的装备让敌人发现,行动时间延后更好,跟他说对不起。
丁纯没有犹豫掉头就走!
人不在立刻回来!记住,别慌张,你不能出意外!
丁纯再次奔向污水沟那扇开窗的房间。暴露就暴露吧,从丁河的神态就知道情况十万火急。一路没有停留,当他敲窗户时房间里面毫无动静,老梁走了!
丁河见他回来劈头就问,人不在?
嗯,丁纯一脸失望,我去联络点通知!
放松,你看起来太紧张,不行派小林去吧!幸亏你身份换了,不然以为你杀人了。教你个简单方法,记住。心里再急,出了家门忘掉任务,想着遇见熟人怎么打招呼。
呵呵,丁纯也觉得自己过于紧张,小林饭量超过我就让他去!
我去,小林跃跃欲试,丁阿姨,我可以!
有阿姨在,你哪都不能去!丁河说,刚才是我急噪连累了你。好吧,家里没问题,回来带点好吃的。她写好一张字条交给丁纯,像平时一样,不要跑,保持吊儿郎当的风格,你是侦缉队不是教书先生。
民生茶馆,他找到那张桌子。这张桌子在最里面夹角的地方,原是临时加的一张,在客人满员时多安排几个人,光线不足,一般人爱临窗,实际上满员的时候很少。老板发现有些人却喜欢这个郁闷逼仄的角落,干脆正式摆放一张小桌。
趁伙计端茶的工夫将纸条塞进砖下。
茶馆真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点心,瓜子,茶。时间,寂寞,自怜。老板发现忙过来道喜,丁科长,听说高升啦!恭喜恭喜。今天免费,请丁队长还是常来!生意人的耳朵总是比常人灵敏。
谢陈老板,我这人念旧,这地方清净,少不了打扰。
丁队长有眼光,陈老板让伙计赠送上一份五香蚕豆。
热茶,蚕豆。丁纯敞胸露怀,吃完一叠糯米香酥。该走了,不能碰上来取情报的人,这是地下工作的大忌。老板,先走,东西存上。
留桌吗?
不一定,看晚上有事没有,订五盒点心用。
侦缉队的屋间里几个队员正在推牌。
他问今天收的这么早?
钱输光了,这不正翻本呢。
其他的弟兄呢?
还在街上转!
哪儿输的钱?
赌场。
丁纯呵斥,下不为例,太君知道我可保不住你们。他第一次训人,进宪兵队的事众人皆知,挨了顿打被传成挨过一次大刑,出来升了官。这是一种可以炫耀的资本,任谁也不敢小觑。
你们几个会写报告吗?
不会。
认字吗?
认识,不多!
写报告够用吗?
什么是报告?
报告就是报告,报告就是给太君写信?
为什么给太君写信!
太君命令你们报告?
我们可以去向太君报告!
太君让你们写报告。
哦,明白啦。
现在每个人去写报告,把一天可疑的事写下来。
没可疑事情咋办?
随便写,写好给我放着。
每个人都写?
每个人都写,通知其它弟兄每天写一份,我要交给太君。
不认字的也写?
谁不认字?
不清楚?
不清楚谁认字你替谁问?
好象都认字吧?领钞票的时候都签的名,队里没有人按手印!
啧啧,这侦察力,不干侦缉队天理难容。
他在消耗时间,手下很配合。
天色见黑,他必须再去民生茶馆走一趟,有回信最好,没有回信说明情报已经取走。
他骂骂咧咧出门去民生茶馆。老板眼尖,亲自将刚才的碟碗用竹笼扣着端上。见老板的巴结的笑容他也懒得解释,旧茶不要了,换一壶热茶加一碗阳春面。他说老板你去催着上,我出来偷个懒,屁事太多。
茶馆做的是薄利,挣个糊口的钱,这里的点心却别具一格非常可口,是这里的招牌。家传手艺,甚至精致到与上海的桂名园媲美。唯一不舒服的是他感到这里不适合做情报点,很别扭,可能适合老梁吧。污水沟又太偏僻,但也比这里强,不是老梁的问题是自己身份的问题,得重新找地方。
丁纯将取来的情报交给丁河,我没看!
丁河笑道,孩子气,你看。她展开字条:药方很好,卯时吃!
这个情报的格式,语气以及不着痕迹的写法给丁纯产生终生影响,在后来的情报工作中他堪称此类情报的描写大师。
这下放心了,他们?
没事,我们在院子里,小林去睡吧。
小林说我不睡。
你等什么,我知道你想为阿姨放哨,别让阿姨过意不去,今晚阿姨在。
丁纯也说,拿盒点心,吃完睡觉!
小林进屋睡觉。
你不能总怕小林饿着,都胖成小猪了。这孩子真招人喜欢,再没人要,我就收他当儿子!
他是我的任务,我要把他送到矛山。
嗯,听说了,也是我的任务。
我答应过老马,死也要完成!丁纯想问你认识老马吗,感到不妥,这牵扯到交通线。
丁河细心的品尝民生茶馆的点心,不错,以后常买点,去去油腻。我说你把我当小林了,不胖不罢休。
丁纯给丁河拿来一件棉衣。
丁河说,我们等到至少凌晨三点!保持清醒。
丁纯对今晚充满好奇,丁河不会告诉他什么的。在看似普通简单的行动中组织已经做出精心布置。我以为很复杂,忙个不停,就像下午那样紧张,就这么等着?
和你想的不一样?
是,过于安静。
安静是许多生命换来的,昨天是他们,明天或许是我们。
面对黑黢黢的院墙,丁河不再说话,夜渐深,她病容的的神色里眼睛逾发明亮。
丁纯感到困倦,平日不是没熬过夜,今天怎么啦。安宁成了负担,如果有事情做就好了,不能睡!人都有一种通病,无事失眠,有事犯困。
丁纯打个机灵,站起来。
困了就站一会儿,不要走动,知道哨兵吗?
知道。
我们现在就是哨兵!丁河小声嘱咐,表准吗?
准。
丁河双腿盘起,五心向天静静打坐。丁纯也想把腿盘起来,腿不听使唤,最多是个二郎腿。有生以来体会到时间漫长无边。
几点了?
二点。
几点?丁河时不时问一下,保持清醒。
二点十分。
几点?
二点四十一。
······
三点!
丁河说我们的人走了,现在看老梁他们的!
走了?丁纯迷惑。
走了,算时间应该离开一段路了。他们从那边出去,有时候休整些日子再走我们的巷子,怎么走由带路的同志决定,我们提供县城的形势和建议。本来应该由我们这个联络站负责带路护送到下一站,你是新人,我不熟悉道路。再说不走住下你养得起啊,几个大老爷们吃死你。丁河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态,这次我们这里很顺利,你第一次经历,以后也许有状况,自己体会。下面等老梁他们的行动,反扫荡也是头等任务,这次我们不能提供配合。一旦爆炸,鬼子肯定大搜捕,我和小林得藏起来!你去睡会,明天够你忙的。
所以你让老梁给敌人留下游击队的线索,尽量把鬼子的注意里引到城外?
对,游击队袭击鬼子也不是一二天了,这次动作可能大一点。县城消息封锁的太严,其实我们的队伍早就渗透到各个地方,每天都和鬼子厮杀,不然过封锁线也不会遭鬼子暗算。你想啊,如果没有我们的队伍鬼子会紧张吗,恨不得把封锁线用钢铁浇上一道墙。
我不困了一起等吧!
随你。
四点,仓库方向没动静。
四点一分四点二分四点三分四点四分四点五分四点六分四点七分四点八分四点九分四点十分。
四点十一分四点十二分四点十三分。
丁河紧张的大汗淋漓她站起来。
四点十四分,天空仿佛闪了一下,随后传来连串沉闷的巨响。
炸了,炸了,她热泪盈眶小声喊谢谢老梁,谢谢他把时间拖到最后。不是一个地方,不是一个地方,老梁太不容易。她声音沙哑。
为了防备搜查,丁河与小林下了地道。丁河的身份怕露出破绽,小林需要保证不发生意外。丁纯现在足以自保,按照丁河的意见仔细收拾好房间,地道口彻底堆起杂物,让东屋看起来进不去人!
丁河策划的非常详细。丁纯问假如有人问起我弟弟怎么回答?
丁河说在家呢?
家里没人。
丢啦!
怎么能说丢呢,草率吧?
你没撒过谎啊,这年头丢个孩子不正常?
他是小林呀。
小林不能丢吗?
可以吧。
还有什么提出来。
没了!丁阿姨。
干杯!
任务顺利,喜悦使得调侃成为节日的庆祝,他们无法举杯只把言语代酒。